段冉丽
踩着歪歪扭扭的豆角舟,被左搀又扶着坐定,斜眼一瞥,一双湿淋淋的草鞋,一身短黑的衣裤,潇洒的往船头一立,淡然地握着木桨,目光坚定而深邃,似一眼能望透烟波浩渺的峡江险滩,让瑟瑟的我顿觉心安!
“开船了!”船尾一个深沉的老声唱开!我裹紧棉衣,心也跟着被裹紧。船头依旧是挺拔的身影,稳稳当当地立着,背影微微起伏,握着关公撸的手青筋顿暴,看私闲闲的摆动,却劈开激流,咬紧沙石,让轻巧的木船在河窄浪涌的水道里如履平地。
这时,纤夫力透春山的号子声雄浑的响起,与船夫唱和自如,托着小舟悠悠前行,那纤夫,依旧是清一色的草鞋短衣,依旧是清一色的弓腰驼背,依旧是清一色的老当益壮力透春江!
行了百十来米,水道渐渐宽了,水流渐渐急了,纤夫与船夫一道稳了船,船头船尾的分坐了,船在激流里颠了颠,便晃悠悠的卧于浪尖,悠悠然向前冲,碧色的浪被关公撸和船尖劈开去,剧烈的翻滚晃荡,荡回的碧波击打着船身,雪白雪白的水珠子只往船里钻,船也斜斜的摇摆,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覆了似的,我的心更紧了,急急狠捆住近旁人的手臂。
船夫浑然不觉,屏息您凝神地立着,郑重地稳着关公桨,呼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赫然而现,一大半在激荡的水花里若隐若现,只一点暗红堪堪露出水面,惜命如我,喉头发紧,呼吸顿促,周围的人也似乎捻襟而坐局促不安,就是这静默的一顿,只觉船身微微一飘,悄然一扭,竟已绕行而过。
满船的人顿觉石头落地,身子松乏自在,也不禁向船夫投去那安然的一瞥,于那稳如泰山的背影,这便是最好的赞美罢!古人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我不曾得见,此时但见巨浪汹涌于脚下而色不改,想来于那位泰山之行的古人当无半分逊色!
惊魂乍定的我们又在激越的浪里紧紧地行了百十来米,才渐渐把直挺挺的身心松软下来,但仍旧是正襟危坐,只把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四下里乱扫:近有碧浪妖娆怪石栉比,远有云横苍山烟花迷蒙;上有白雾弥漫细雨点撒,下有炊烟袅袅戏水野鸭;睁眼可感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,闭目能听桨撸激水响碧浪催船行。真可谓一步一景,一声一情!
又行了数里,浪渐渐收敛了些,白花花的水珠子也淡了,水面渐渐辽阔起来,船夫气定神闲地收着关公桨,船身又晃了几晃,一颗散散的心也又随之紧了紧,船头船尾的纤夫取出桨来,一左一右,一前一后,一深一浅的,悠然自得地拨水,一串又一串水珠子款款地落在波澜不惊的水面,漾开柔柔的波,显得懒洋洋的,十分琐碎的样子。
这时船头传来悠扬甜美的山歌,先前默默划桨的船夫们也扯开嗓子,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着。我的一颗心,也终于欣欣然睁开了眼睛!